朱乐朋蚂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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蚂蚁是一种昆虫。如今,生活在水泥森林中的儿童,我估计,除了在电脑、电视、图册上,已经很少有机会接触到蚂蚁了。但是,我小时候,在农村,蚂蚁却是一种司空见惯的东西。蚂蚁身体细长,大小不等,颜色各异。习见的蚂蚁,大的,应该有1.5厘米长,用文言词语说,就叫“蚍蜉”;小的蚂蚁,体长应该不足0.5厘米。蚂蚁的体色,黑、褐、棕、红,等等不一,常见的,以黑色居多。蚂蚁的头部有两个触角,六足,腹部状如圆球,腰部甚纤细。其生活习性,总是成群穴居。

现在的儿童,生在幸福时代,活在蜜罐子里,家里的玩具,多得不可胜数。但我小时候,在农村,几乎是没有任何玩具的。不过,彼时,我们也自有今天的儿童所望尘莫及的快乐,那就是,我们那时的生活,更纯朴,更简约,更接近大自然。别的不说,只说一点,就是,小时候,我们的身边,有许许多多的、各种各样的小动物。——因为有这些小动物的存在,我们那贫寒而无知的童年时代也就更多了一些今天的儿童所想象不到的玩法。而蚂蚁就是我们身边的众多的小动物之一。

小时候,和蚂蚁打的交道,约略算来,大概有二:

一是看蚂蚁搬家。所谓蚂蚁搬家,乃是指蚂蚁的集体迁移活动。记得,幼时,在农村,看蚂蚁搬家,有时来了兴致,便会目不转睛,一看就是半天。在我的模糊而稀薄的记忆里,看蚂蚁搬家,好像又主要是看蚂蚁上树。印象中,有时是在大雨来临之前,小小的蚂蚁们,一般就会后先相继,排成一条长龙,浩浩荡荡地,从地面上,从树的根部,顺着树干向上爬去。那壮观的场面,至今想来,依然觉得格外亲切。我国川渝地区的一道特色传统名菜“肉末粉条”,也叫“蚂蚁上树”。——它因为那粘在粉条上的肉末,形似爬在树上的蚂蚁而得名。这道菜,味道好,爽滑可口,色泽或红或黄,食之则别有一番风味。“蚂蚁上树”这道菜,现在好像全国各地都有。过去这些年,在北京,在潍坊,在桂林,在曲阜,到酒店里吃饭,偶尔地,我就会碰上这道菜。而每逢见到这菜,我就记起幼时在老家看蚂蚁上树的情形。

二是在蚂蚁窝上下功夫。印象中,往往是在炎热的夏天,在墙边,在街头,在路畔,在树下,在院子里,在随便一片平整的场地上,一般就能见到个蚂蚁窝。且蚂蚁窝的出口处,又往往可见一小堆细土,——《诗·豳风·东山》所谓“鹳鸣于垤”的“垤”,指的就是这堆细土。荀子说,积土成山,积水成渊。这一小堆细土,可不是别的,它是由成千上万、上十万、上百万的极纤细极纤细的微乎其微的泥土颗粒堆积而成的!而每一个泥土颗粒,都是由那些勤劳的蚂蚁,衔在口里,从地下徒步搬运出来的。据我的观察,蚂蚁窝的出口,凡是比较宽敞的(一般是个直径1厘米左右的不太规则的圆孔),出口处的细土堆积得相对比较多的,则出没其中的,必定是大蚂蚁,黑色的、身长1.5厘米左右的蚂蚁,即所谓“蚍蜉”。——和上树的蚂蚁们不同,那些顺着树干秩序井然、上上下下、结队长征的蚂蚁,无一例外地都是那种黑中略带褐色的、身长不及0.5厘米的小蚂蚁。幼时,见到这样的大蚂蚁窝,几个不安好心的顽童,往往就兴致大发,忙活起来:或者找一把铁铲,蹲下身子,用力地刨,把蚂蚁窝捣烂,有时候,碰巧了,便会刨出来一堆一堆的白色的蚁卵!或者干脆褪下裤子,掏出小家伙儿,对准蚂蚁洞口就是一泡尿!现在想想,当时那些蚂蚁,该是何等的可怜!它们付出了多少天的苦功才在地下建成的家园,就这样让几个熊孩子给毁于一旦;那成堆的雪白的蚁卵,本是蚁王的数不尽的亲生儿女!转瞬之间,就暴露于烈日之下、土块之间,而再也无法存活;那众多的出出进进的蚂蚁,遭到“暴雨”的突袭,顿时乱作一团、狼狈不堪……以这种祸害蚂蚁的方式取乐,有时候就会遭到报应:小孩儿们对着蚂蚁洞口撒了尿,过后,下身往往就会红肿——多少年以后,才听说,遭受儿童尿袭的蚂蚁,会即刻释放出一种叫做蚁酸的物质,蚁酸会随着尿液那一瞬间的热气,升腾至小孩儿的下身,小孩儿的下身若被这股热气笼罩,受到了足够强烈的刺激,便会红肿甚至疼痛起来。这个说法,我至今也不知道有没有科学依据——并因此而被父母数落一顿。写到这里,我忽然又忆起,小时候,在老家,所做过的另一种“坏事”,不过,这个“坏事”和蚂蚁没有关系。如今,老家越来越干旱。但我小时候,老家是风调雨顺的。到了雨季,野外也好,村里也好,随处都可见到蛤蟆。有一种小小的蛙,既非青蛙,亦非蟾蜍,在老家,我们管它叫“气蛤蟆”。这种气蛤蟆,个儿小,体肤土色,谁若碰它一下,它就浑身“生气”,体积变大;继续触碰它,它的身体就继续膨胀,到最后,整个的小蛤蟆,膨胀得圆鼓鼓的,如同一个乒乓球一般。了解了“气蛤蟆”的这个脾气后,再遇到气蛤蟆的时候,我们一般就会找一个小木棒,不断地轻击它的后背,让它的身体不断膨大,待膨大到极限时,一个小孩儿就站出来,抬起右脚,一脚跺下去,只听“啪”的一声,犹如放鞭炮一般。可怜那无辜的气蛤蟆,就这样丧生于几个熊孩子的脚下。

今天,我在这里发微抉隐,翻出来这些“黑历史”,无非是想说明,当年我们一群无知的农村娃的各种恶作剧,可以告诉人们,一方面,那时的儿童是多么地接近大自然,处于真正的原生态环境;而另一方面,那时的儿童,精神上是多么的空虚和无聊,可以说是一片荒芜,甚至不无残忍。

如果说,我们于年幼之时,有时候会戕害小动物,甚至还以此为乐的话,那么,我们的古人则无疑是伟大的。早在几千年之前,我们的古人就已经善于观察大自然,并从中得到了宝贵的启迪。我国古代一篇著名的教育论著《礼记·学记》中所说的“蛾子时术之”,就是记录的这种场景。“蛾子时术之”中的“蛾”,音“yǐ”,同“蚁(蟻)”字,即指蚂蚁。“术”,在这里是“实践”的意思。“蛾子时术之”,孔颖达解释说:“蚁子小虫,蚍蜉之子,时时术学衔土之事,而成大垤,犹如学者时时学问而成大道矣。”意思是说,蚍蜉之子,虽然是小虫儿,但时时衔土,坚持不懈,亦可成就一个大土堆,以比喻做学问也如同蚂蚁衔土一样,须经过长期积累,才会做出成就。清代史学家王鸣盛著有《蛾术编》一百卷。此书仿照南宋王应麟《困学纪闻》、清初顾炎武《日知录》的体例,考订名物制度,多有卓见。王鸣盛积三十年而成此书,书名中“蛾术”二字,即以“蛾子时术之”取义。

蚂蚁的身形极其渺小,即便是被叫做蚍蜉的大蚂蚁,在大千世界的芸芸众生中,也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形体既微,力量也就弱小。所以,韩愈在《调张籍诗》中感叹道:“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意思是说,一个小小的蚍蜉,还想摇动大树,也太不自量力了。蚂蚁喜穴居,所以,《韩非子》才说:“千丈之堤,以蝼蚁之穴溃;百尺之室,以突隙之烟焚。”三国魏时候的应璩也认为:“细微苟不慎,堤溃自蚁穴。”意思是说,细微之处如果不慎重对待,就势必会像一个蚂蚁窝导致千里之堤的崩溃一样,造成万劫不复的祸害。蚂蚁不但穴居,而且群居。——独居的蚂蚁,人们好像至今尚未发现。它这种既微弱又穴居且群居的特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社会底层的普罗大众。《世说新语》中说:“诸王骄汰,轻遘祸难,于是寇盗处处蚁合,郡国多以无备,不能制服,遂渐炽盛。”晋武帝司马炎时期,诸王骄奢淫逸,轻易酿成祸患,于是,四处出没的土匪强盗,像蚂蚁一样聚合,大多数郡国因为乏于武备而无法制服他们,致使匪徒们的声势日渐浩大。我听说,现如今,又有一个新词儿,叫“蚁族”:在网上一搜,得知,所谓“蚁族”,指的是当下我国高校毕业生中的低收入聚居群体。这个群体,是我国继农民、农民工、下岗职工之后的又一个弱势群体。他们受过高等教育,却仅能从事一些临时性的工作,比如保险推销、广告营销等,有的甚至处于失业、半失业状态。他们大多不足30岁,收入低,没有“三险”,没有劳动合同,就像卑微的、群居的、穴居的蚂蚁一样,聚居于城乡结合部或城郊的农村,故谓之“蚁族”。我发现,“蚁族”这词儿,还真确切。

目前,新型肺炎正在全国蔓延、肆虐。这几天,我响应公家的号召,紧锁家门,憋在斗室。我这个人,一天不读书,就觉得难受。昨晚在家,翻览桂馥《札朴》。《札朴》卷九《蚁蛘》条记载:“鲁人呼‘螘’(按,螘、蟻,异体字)为‘马蚁’,齐人呼为‘蚁蛘’。”桂馥又说:“《字林》:‘北燕人谓蚍蜉曰‘蚁蛘’。’馥谓马蚁、蚁蛘,皆蚁之大者。”读了桂馥的这篇短文,我才知道,“蚂蚁”(不管是个头小的蚂蚁,还是稍大一些的蚍蜉)这种昆虫,在我的家乡——齐国寿光,我们打小就称之为“蚁蛘”,原来也是渊源有自的。人家韩愈是个大名人,曾经写过一篇《马说》;想到自己此生无非像蚂蚁一样微不足道,于是,我就写篇《蚂蚁说》吧。

-1-28下午16:29

作者简介:

朱乐朋,山东寿光人,曲阜师范大学教授,书法博士,历史学博士后,书法专业研究生导师,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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